许明沅坐在窗前,目送行云,沐浴着薄暮黄昏的微光。

    葛喜走进延年宫,躬身在侧,小心地回禀:“大王,奴婢派人去查了晋国使团入住的使馆。太后千秋晚宴结束后,晋国使团的人分为三个队伍,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了长乐城,返回晋国。”

    许明沅面色沉静,食指在书桌上轻敲了两下,点了点头,他轻叹了一口气,“知道了。”如果晋王没混在使团中,他们何必兵分三路回国,刻意躲避盘查,“派人去追。加急传信,让沿途城镇戒严,不许给晋人放行。”

    “奴婢去安排。”葛喜说。

    燕清意……她那夜突然主动向他求欢,难道真是因为晋王指使她,让她潜伏在他身边,伺机对他不轨?

    他又忆起那日在山林间,宣方说:“公主,山雨欲来,蛰伏为上。”他当时认为宣方是死前想反咬她一口,但如今想来,会不会是因为宣方知道燕清意不堪忍受在他身边行讨好之事,想要自尽,所以宣方到死都在嘱咐她,让她保住性命,以待来日。

    他越想越闷,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饮尽,依旧掩不住心中的怒火。她那些乖巧可人的模样,都是装的吗?

    晚霞的光芒隐进山中,灰白的天幕上隐约可见几颗黯淡的星辰。

    “大王,奴婢今日去问了桂军将领,今年冬日王后的表弟许折确实秘密押送了一批人回长乐。桂军将领当时把这事回禀了太后。但太后压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能让太后按下不表,那必是她好女儿做的蠢事了。”许明沅冷笑,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处置亲近许娴的许氏族人,“把许折关进大牢,对外说,许折苛待、不敬宗主国王室,以下犯上,外加在南都监管手下不力,纵容行恶。秋后问斩。”

    葛喜微愣:“可是,淑妃的亲人已被老周王贬为庶民,不再是周国王室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给周王传信,让他即刻恢复安仲伯一家的身份。”许明沅此番去边境收获颇丰,最大的收获就是让现在的周王对他唯命是从。

    交代完事情,许明沅心中却并不畅快,他仰望苍穹,对着暗沉的天幕叹气,昨日这时候,还在妍玉宫与清意嬉笑玩闹,共进晚膳,今日却只余失望。

    他悲伤了片刻,听到身旁和缓的呼吸声,看向葛喜,“你怎么还杵在这儿?”

    葛喜扰了扰脖子,尴尬一笑。他话没说完,见大王面色不佳,只好站在一旁等待说话的时机,“近日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。晋国使团的人出王宫后不久,遭遇了刺客埋伏,死了七个人。当夜捕快询问他们,他们说遇到了劫匪,但财物没有遗失。因着他们不是许人,捕快不能当即将他们带回衙门审问,便让他们第二日自行去衙门报官,他们没有去。”

    许明沅眼睑微抬,“谁派的人?”他想了想,竟不知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刺杀晋沐恒。

    “还在查。”葛喜犹豫片刻,浓眉皱在一团,“那日贵妃娘娘去芳袭殿后,采枝趁机领了宫牌,出宫了一个时辰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怀疑,是贵妃派的人?”许明沅摇头,“贵妃哪有人脉。下次采枝出宫时,你派人盯住她,看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喏。”葛喜说,“还有一事,奴婢今日听贵妃所言,也觉得不无道理。淑妃若是当夜看到了贵妃与晋王私会,为何不立即向大王、太后、王后回禀,而是隔了两日,给晋王逃难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于是奴婢也派人去查了,想不到有意外的收获。大王上月去边境驻扎重兵,协助周国的二公子贤继位,二公子的势力原先弱于大公子尚,有了大王的帮助,也只是堪堪灭了公子尚,未能彻底铲除公子尚的势力。这也是大王乐于见到的成果,让这一代的周国国君,依旧陷入泥潭般的内战中,不得安宁。”

    许明沅了然道:“淑妃又和周国勾结上了?”

    “正是,淑妃今日上午收到了来自周国的密函,午后就来揭发贵妃的行踪,她可能是想代贵妃的位置,便于……”葛喜不敢再说。

    “接替贵妃的位置,谋害孤。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,想着这两人午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锋,竟然是殊途同归,“她们啊,真是演了一出好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