绚烂的金红色晚霞照在层层叠叠的云上,云层翻涌,仿佛明橘色的海浪。

    燕清意跪在地上,眼中泪光在晚霞的映衬下仿佛金色宝珠悬在白玉盘边,她眨了眨眼,眼泪若断线珍珠挂满脸庞,纤细的身影在晚霞中轻轻颤抖。

    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许明沅,他却拿起桌上的茶点享用,并无表情。

    燕清意实在不愿再去晋国,不想再因晋沐恒的喜恶而欢喜哀愁。她最恨的不是安排新人进宫分走她宠爱、阴谋害死她性命的王后沈佩姝,而是蒙骗她、伤害她感情的晋沐恒。

    十四岁分离,十七岁重逢,中间书信往来的三年,她茶不思饭不想,日日盼望他的来信。

    春花秋月之景落在她眼中,只有相思之情。白日所想、梦中所见皆是他,恨不能变成青鸟,飞到晋国与他相会。

    前生德妃进宫获宠后,又有几个世家贵女进宫,她们燕瘦环肥、各有千秋,晋王在新人处流连忘返,逐渐冷了与燕清意的情意。

    在寂寞的深宫中,燕清意无聊时便与宫人闲聊,才知晋王去燕国求学前,便与沈氏定了亲。

    晋沐恒与沈佩姝金童玉女,郎才女貌,曾是晋国佳话。他为了求娶她,亲手用玉雕刻了她的雕像。

    沈佩姝等他成亲,他却去了燕国求学。两年后,她终于等到晋沐恒求学归来,但他却不再提和沈氏结亲之事,沈公催了几次,他也只说日后再议。

    晋沐恒继位后,沈公不愿助他稳定朝局,他才娶了沈氏。沈佩姝成了王后,亦成了晋国世家女眷的趣谈。

    她贵为王后,却揽不住晋王的心,燕国公主逃难而来后,更是让她彻底失了宠爱,只能任由晋王与贵妃赏春花秋月,相守相伴。

    沈家多次派世家命妇入宫给她传教、支招,让她留住君心,可她伤心欲绝,独木难支。沈家这才主动把交好世家的贵女送进宫中,。

    燕清意现在想来,沈佩姝也是个可怜人,她有多少思念而不得相见的日子,有多少深情却终归怨怼的时候,这都是为了谁呢?为了那个爱慕你时将你视作珍宝的晋沐恒,为了那个不爱你时将你弃如敝履的晋王。

    她想到晋王宫中的日子,只觉愤懑、烦闷,难道命运又要将她牵回原定的路途吗?她从小读圣贤书,博学广记,最后却要深陷深宫,为了那个伤他至深的男人斗智斗勇。

    不,她不愿再回到那样的生活!许国虽然陌生,但她对许王无情无爱,所作所为都是为己谋算,不会再因情所困,痛彻心扉。

    如今她的父母族人皆在许王的掌控中,她去了许国,等明年秋狝时,设计救许王,或是设法投靠密谋行刺的一方,都能为自己和族人挣个功劳。再不济,她托德佳安排的内应也能趁许国混乱时救出她,到时天高任鸟飞,总比在晋沐恒身边受气的好。

    许明沅见她跪在地上流泪,眼珠儿转个不停,猜她是在想办法,如何能说服自己放她去到晋国与情郎相会。

    他沉了面色,剑眉上挑,“晋王如此爱慕你,听闻孤将你掳了去,便快马加鞭传密函以城换你,如何有诈?”

    燕清意跪地盈盈一拜,说:“大王稍待,容清意去拿个东西。”她起身跑到院中,拿起放在亭中石桌上的《地经注》,走到许王身旁。

    她面上挂着委屈的泪水,抽泣着将书放到桌上,翻开其中一页,指着它对许王说:“大王看,庄、西莫、横溪三城在晋国西边,绕捷灵山的小翠峰而建,北边是周国,东边是晋国,南面、西方都是山区,三城贫瘠倒是其次,其中诡计还望大王容我细说。”

    他点了点头,拉她坐在椅子上,食指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,“别哭了。”他心中涌起一丝惊讶,她当真不愿去晋国?但转念一想,她饱读诗书又有一颗玲珑心,敢独自入许军议和,胆量非凡,如今定想以退为进,说服他放她东行。

    “两国相交皆以国书为准,他为何发密函而不发国书?因为此事不可告人,他想空手套白狼。世人皆知晋王明德,误以为大王无德,若晋王以计谋我,拒不交城,即使这事传出去,诸国士人还会因他与虎谋皮而赞其英勇。”燕清意顿了顿,观察许王面色。